賢王奕訢為何一輩子逃不出嫂子慈禧的手掌心
到清朝末年，愛新覺羅家族的王爺們突然集體進入了低迷。在外人看來，他們似乎已徹底將祖先的優(yōu)秀基因喪失殆盡，不但在政治上無所作為，甚至連整個江山都拱手讓給一個女人做主，而他們則集體拜伏在后者的石榴裙下混日子。這個女人，便是葉赫那拉氏的慈禧太后。于是在清王朝的最后五十年，愛新覺羅皇族的天下居然由一個女人說了算。且不說早年的八大鐵帽子王已基本靠邊站了，即便是后來崛起的怡親王、恭親王、醇親王等新派鐵帽子王，又何嘗能重振祖先的聲威呢？
就拿清王朝后期最能干的恭親王奕訢來說，盡管成功掀起了晚清第一波改革大潮，但是這次“自強”運動并沒有使王朝走向質(zhì)的蛻變。實際上透過表面的輝煌人們依然會發(fā)現(xiàn)，就像《西游記》中的孫悟空一樣，鐵帽子王爺奕訢從來就沒有擺脫過頭上的“緊箍咒”。正如孫悟空無法逃脫如來佛的手掌心一樣，奕訢也無法擺脫另一位“佛”的掌控，那就是慈禧太后“老佛爺”。
奕訢與慈禧，堪稱整個晚清最令人矚目的政治組合。在長達三十八年的時間內(nèi)，這二人之間時而合作，時而較量。隨著奕訢的地位驟升和聲望日高，權(quán)力欲極強的慈禧太后按捺不住了。1865 年3 月31 日，籍籍無名的翰林院編修蔡壽祺居然上奏彈劾奕訢，說他攬權(quán)納賄，徇私驕盈。蔡壽祺不過是一名品級很低的學術(shù)圈官員，他居然敢摸老虎屁股，顯然不是借酒撒瘋，一定是來自高層的授意。果然，一向?qū)вH王偏袒有加的慈禧太后突然翻臉，免去奕訢議政王和其他一切職務(wù)。而奕訢則開始意識到，如今的大清不需要“周公”，一切權(quán)力歸“圣母”。據(jù)記載，最終恭親王像個犯錯的小孩，來到在太后面前“伏地痛哭、無以自容”，懇求后者的寬宥。鑒于當時的形勢還離不開奕訢，慈禧太后見好即收，“慷慨”地允許奕訢重新上崗，不過還是順便剝奪了其“議政王”的頭銜。
經(jīng)過這次沉重打擊后，奕訢終于明白了一個硬道理：權(quán)力是太后給的。在此后的政治生涯中，這一教訓就像達摩克利斯之劍，數(shù)十年如一日懸掛在他的頭上。雖然后來心氣頗高的恭親王也曾在局部戰(zhàn)場上予以反擊，但最終的結(jié)果只能是遭到更沉重的打擊。1868 年，正是在奕訢的大力支持下，山東巡撫丁寶楨果斷殺掉了慈禧太后的親信太監(jiān)安德海。此事雖然著實令奕訢出了一口惡氣，但不可避免地招致了慈禧太后的忌恨。1872 年，當同治皇帝準備重修圓明園作為對母后的獻禮時，又是奕訢糾集一班大臣極力勸諫，從而進一步觸怒了慈禧太后。1881 年，隨著慈安太后的去世，奕訢失去了在宮中可以制衡慈禧太后的唯一力量。1884 年4 月，鑒于清軍在中法戰(zhàn)爭中失利，慈禧太后指責軍機處負有人事之責，頒布詔書開去奕訢一切差使，家居養(yǎng)疾。這一結(jié)果幾乎令所有人大跌眼鏡。而更令人唏噓的是，回想起二十年前初次遭慈禧太后打擊時，朝中幾乎所有大臣都出面為奕訢求情，而這次軍機處被連鍋端了，朝臣們竟出奇地平靜，就那樣冷漠地注視著恭親王蕭然的背影。
從此之后，恭親王長期隱居在北京西郊的寺廟，幾乎不問世事。該寺有一棵著名的“臥龍松”，為寺內(nèi)的“五大名松”之一。奕訢不但把自己比喻為不得志的“臥龍”，還題寫了“臥龍松”三字刻在石碑上，立于松下，支撐著古松的主干，至今仍留存原處。而這種消沉得近乎絕望的狀態(tài)，也直接體現(xiàn)出其真實的心境。整整十年后，隨著帝國與日本兵戎相見，國事紛亂之際，慈禧太后在輿論的壓力下又重新起用了這位當年以辦外交著稱的鐵帽子王?？上У氖牵藭r的恭親王再也不是當年的恭親王了，正所謂廉頗老矣，尚能飯否？雖然再度回到了總理衙門這個曾經(jīng)最為熟悉的崗位，但脫離權(quán)力核心多年，奕訢顯然已無力回天了，反倒是多了幾分暮氣。昔日的那位“鬼子六”，早已將所有的功名都視作了“浮云”。四年后，正當康、梁等人鼓動光緒皇帝厲行變法之際，滿腹憂慮的恭親王與世長辭，終年66 歲，謚號“忠”，配享太廟，入祀賢良祠。
恭親王死后，國內(nèi)外惋惜聲如潮。美國傳教士、外交官何天爵(ChesterHolcombe，1844—1912)認為，恭親王是精通東方外交藝術(shù)的老手。他總是將外交對手放在假定的情境中去認真研究，而不是放在具體的問題上。他既高傲又謙和，既粗魯又文雅，坦率而有節(jié)制，有時辦事迅速，有時拖拉磨蹭，顯得既有心計又脾氣暴躁——所有這些特點都根據(jù)他的需要，按照角色的變化隨時轉(zhuǎn)換使用。他成功的最大秘訣在于他能夠事先判斷出需要妥協(xié)的時機。他不斷轉(zhuǎn)換面具并不說明他是個優(yōu)柔寡斷之徒。隱藏在眾多面具之后的恭親王在認真琢磨著對手，判斷對方的意圖，再決定自己的對策。在最后時刻來臨之前，他絲毫沒有妥協(xié)投降的跡象，顯得積極應付，毫不屈服。正當對手集中全力要發(fā)動最后一擊的時候，會發(fā)現(xiàn)恭親王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滿臉微笑的謙卑的伙伴。 作為所謂的“防御外交政策”——中國迄今為止只有這一政策——的領(lǐng)導者，恭親王顯得出類拔萃。帝國中還沒有人像恭親王那樣明白帝國可能的未來和帝國自身的弱點。帝國活著的人中還沒有人像恭親王那樣富有經(jīng)驗，擔當重任……實際上，在他的整個政治生涯中，恭親王是政府政策制訂的主心骨，也是執(zhí)行這些政策的精明強干的政治家與外交家。后來甚至流行著一種普遍的看法：如果恭親王不死，可能會挽救國家很多的不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