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xùn)|獅吼是香港一部電影作品，劇中情景真是讓人腦洞大開。這部電影的靈感來源于古代歷史中的一件真事，也就是河?xùn)|獅吼的真人版故事。那么究竟河?xùn)|獅吼說的是誰？又吼了些什么內(nèi)容呢？

“河?xùn)|獅吼”是南宋學(xué)者洪邁虛構(gòu)的介乎于文學(xué)與史實之間的有趣故事，其性質(zhì)有點類似于如今的虛無歷史。所謂“文以載道”、“存理之深”，洪邁的虛構(gòu)，有他貶損理學(xué)之陰暗心理，但客觀上也反映了當時的婚姻家庭關(guān)系及倫理道德等各種文化特征的變化與碰撞，有助于回光當下。

吃軟飯的當然怕老婆

“河?xùn)|獅吼”的女主角叫柳月娥，由于這個閨名無法查證，我們還是規(guī)矩點兒叫她柳氏。雖然作者假借蘇東坡之口，將她的出身指向了山西望族，但是陳季常的父親陳希亮，從未在山西做過官，蘇東坡在為陳季常立傳時也沒有提及。因此，柳氏很可能并非望族名媛，而是普通的書香女子。

陳季常是個怎樣的人呢？

蘇東坡介紹說：“（陳季常）少時慕朱家、郭解為人，閭里之俠皆宗之。稍壯，折節(jié)讀書，欲以此馳騁當世，然終不遇”，另外，他還精于騎射，“怒馬獨出，一發(fā)得之”，可見是個有脾氣的男人，不太可能“忽聞河?xùn)|獅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除非一種情況，那就是陳季?！俺攒涳垺薄?/p>

社會秩序重建的世易時移，我們是不能忽視的。唐宋兩代特別是宋代的某些開化因素，隨著嫁資的升高和女性受教育程度的提高，決定了女性因此在家庭生活中獲得了一定的權(quán)力或自治權(quán)。

另外，士大夫?qū)ε渑嫉摹跋喾颉彼刭|(zhì)之要求更加嚴苛，如怎樣給丈夫大公無私的勸誡，鼓勵他學(xué)習(xí)自律，效忠皇帝，多行善事，等等，是很有市場的。名臣李綱記述其岳母黃氏作為“相夫”模范時感嘆說：“為人妻者能勉其夫以義如此尤所難也”。老婆管家是職責，勸導(dǎo)丈夫也是分內(nèi)事。

如果柳氏出嫁時再攜帶了比較多的嫁妝，或識字明理，又甚或具有賺錢的技能，比如紡線織布，那么，這么多因素一綜合，她在陳家就可能占有主導(dǎo)地位。現(xiàn)實生活中也是如此，妻子比丈夫?qū)W歷高，比丈夫賺錢多，在財權(quán)上可以自立，在家里就擁有較多發(fā)言權(quán)與自主權(quán)。

陳季常家里并不窮，蘇東坡在傳記里說：“而其家在洛陽，園宅壯麗與公侯等；河北有田，歲得帛千匹，亦足富樂。”（陳希亮遷居洛陽——筆者注）但若陳季常隱居黃州時真的“皆棄不取”，不用家里的錢，而是靠老婆維持生計，那就另說了，怕老婆，必須的。

婚外情性讓男女都憂慮

兩宋社會的奢靡，比起漢唐，天上人間也。由此產(chǎn)生的深刻社會變化，除了識字、嫁資等決定女權(quán)大小有無的因素之外，柳氏所代表的兩宋女性，一方面要與傳統(tǒng)父（夫）權(quán)制的普遍強化趨勢做抗爭，一方面還要警惕買賣婢女、妾和娼婦的女人市場擴大化的絞殺。

“河?xùn)|獅吼”也就是在這種社會條件下虛構(gòu)出來的。女性原本微弱的權(quán)力被“兩股勢力”所抵消，當然要發(fā)出聲嘶力竭的怒吼！

男人賣婢納妾，司空見慣；男人流連青樓，家常便飯。買賣女人的“大市場”對于上層家庭主婦權(quán)力的負面效應(yīng)無疑是巨大的，妥協(xié)的結(jié)果，不外乎男人讓出部分管理權(quán)，比如讓妻子管理婢妾，總體趨勢是導(dǎo)致女人們陷入爭斗，在嫉恨的紛爭中把精力消耗殆盡，而男人則作壁上觀。

陳季常如果是個底層賤民也還罷了，女人“市場”的擴大，對一個矮矬窮的男人不會產(chǎn)生多大的吸引力（十元店除外），柳氏也不會因此擔心他發(fā)生婚外情性。偏生他不是，一個高官顯貴之后，一個才名遠播之人，焉能不讓妻子操心？而操碎心的女子，又何止柳氏一人？女人市場帶來的種種不確定性，恰恰會導(dǎo)致女人在日后的生活中不得安寧。

女性有所憂患，男人又何嘗不是！

探究女人為何會發(fā)出“河?xùn)|獅吼”，問元芳沒用，還是需要男人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實際上，南宋中期確實有許多士大夫隱隱約約地意識到將女人商品化、錢財化，模糊了家族的界限，親人之間的聯(lián)系變得歧義、含混并且脆弱，因此作出了種種有意識的奇怪抗拒。

譬如把婢女買回家，僅限于家庭財產(chǎn)的增加；把從前的青樓女子帶到家里做妾，卻讓她們招待客人；當官的和妾生了孩子，但在離任返回老家時卻把妾甩掉等等，看似無情，其實都是致力于家庭（后院）的穩(wěn)定。

同樣還有不少社會上層男人，為了保護自己的姐妹和女兒不至于和女人市場沾邊，特別注意傳授給她們鮮明的謙卑的觀念，不讓她們接受任何暗示她們是玩物的那種被玷污的教育，等等。

所謂家庭是社會的細胞，每個家庭都能和風細雨，那么整個社會的肌體也就健康無虞了。讓女人吼一吼，讓男人醒一醒，大家共同運用道德力量彼此約束，有助于緩解女性的不安、強化通過聯(lián)姻建立的資源聯(lián)系的穩(wěn)定，洪邁虛構(gòu)的價值也正體現(xiàn)于此。

給怕老婆的男人點個贊

當一個社會什么都可以通過談判、交易來達成目的，那就到了法律、道德該崩潰的時候了。

按照蘇東坡的說法，陳季?！巴砟诉q于光、黃間，曰歧亭”，說明這對夫妻是晚年才放棄家業(yè)隱居黃州的，老夫老妻之間，大概不會“河?xùn)|獅吼”。但虛構(gòu)故事里的陳季常卻是應(yīng)該點贊一下的。

也許他是位富貴的公子哥兒，但他放棄富貴隱居了；也許他可以靠詩文名聲賺到錢，但他不事生產(chǎn)了。也就是說，他有意識地遠離了這個處處談判、交易的社會大環(huán)境，連官兒也不做了，還跟老婆爭個啥？

從敘事來看，柳氏是位持家有道的女子。南宋學(xué)者孫覿這么要求家庭主婦：“予嘗謂婦人女子雖以幽閑靜專為德，而尸居傀然，懵不知事，如土木偶人，則為愚婦。”即為人妻者，不光要有婦德，還需具備“知事”的才干。持家有道，即為知事，而“河?xùn)|獅吼”，也可稱為婦德，出發(fā)點，都是為丈夫好。

也不能只說妻子太過于兇悍，其實這也是愛的另外一種表達方式。就是因為有了愛情的維系，才會讓一個女人愿意去管你，愿意為你操持家務(w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