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解之謎 古代中國的“通天塔”永寧寺塔

《圣經·舊約·創世記》第11章宣稱，當時人類聯合起來興建希望能通往天堂的高塔;為了阻止人類的計劃，上帝讓人類說不同的語言，使人類相互之間不能溝通，計劃因此失敗，人類自此各散東西。在中國歷史上曾經也建造過“通天塔”。

公元534年二月的一個深夜，隨著耀眼的閃電劃破夜空，沉如黑鐵的天空在刺耳的炸雷中爆出火焰。隨后，大火自上而下，熊熊燃燒起來。大火很快便將北魏帝都洛陽城照得如同白晝，即便百里之外猶能清楚地看見，這大火在蒼茫夜色中，如同矗立于天際的碩大火炬。

被炸雷引燃的即是中國歷史上最為高大雄偉的永寧寺佛塔。

據《洛陽伽藍記》記載，永寧寺塔身高百丈，即330米;《水經注》則記載為49丈，即163米。而當代建筑學家根據對遺存塔基的考古發現推算，永寧寺塔的高度應為140多米。今天，現存的世界最高木塔為中國應縣木塔，建于五百多年后的1056年，高度不及永寧寺塔的一半——約67米。

永寧寺塔可謂古代中國的“通天塔”。

這座巍峨壯觀的“通天塔”早已不復存在，唯余占地一萬平米，深6米的巨大夯土地基在今天洛陽城外訴說著幾乎被歷史遺忘的自己的締造者——南北朝時期北魏胡太后被權力扭曲的人生。

北魏宣武帝元恪在兒子元詡三歲時面臨著一個艱難的選擇。北魏自建立之初，其一任道武帝拓跋珪為防女主擅權，立下了一道祖制：“立太子，殺娘親”。元詡三歲，元恪欲立其為太子，根據這道已經執行了百年的祖制，必須殺掉元詡的母親、自己的寵妃胡貴嬪。元恪自己被立為太子時，生母即被殺害。于是，思忖再三，一念之仁，元恪廢除了這道過于殘酷的祖制。本文的女主角胡貴嬪得以邁過自己無常命運的第一道坎。

不久，屠刀再一次揮向胡貴嬪。三年后，元恪去世，六歲的元詡繼承皇位。元恪的高皇后成為皇太后，欲誅殺胡貴嬪。

這場宮斗或者政變的結局很明確，胡貴嬪取得了最后的勝利，高太后被放逐到寺院為尼，胡貴嬪成為了萬人之上的胡太后。不久，高太后被殺害。

也許是因為數度被權力的刀鋒逼到生死之地，更因為自己的權力不合祖制而缺乏權力自信，胡太后在掌權后便立即著手依照皇宮規格修建皇家寺院永寧寺。寺院核心建筑——永寧寺塔作為胡太后的權力與精神支柱，必須擁有通天的偉岸和氣派。

佛教在南北朝時極為興盛，南朝有四百八十寺，北朝則大量開窟造像，興建佛寺。北魏立國之初便將佛教立為國教，遷都洛陽后，更大力推廣。當時的洛陽城“招提櫛比，寶塔駢羅”，極盛時一度有佛寺上千所，僧尼200多萬。

修筑永寧寺塔對當時的北魏帝國來說，無疑是國家最重點工程，更是胡太后的“形象工程”。

僅用了三年時間，百余米高的永寧寺塔便通天矗立于洛陽城中。每到夜深人靜，洛陽城百里之外，亦能清楚地聽到塔上風吹銅鈴發出的脆響。各地僧侶，甚至西域的信眾紛紛前來朝覲這座規模空前絕后的通天之塔。永寧寺塔成了北魏的國家符號，也成為了胡太后的權力象征。

然而，這座“通天塔”并未給胡太后帶來神佛庇佑。佛塔建成后的第二年，因為權力斗爭，胡太后被軟禁，甚至經常挨餓受凍。一年后，經歷了又一場權力絞殺，胡太后再度執掌北魏最高權力。

誰也無法揣度這個時候胡太后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在被權力玩弄于股掌，數度由谷底拋向巔峰，再推落谷底之后，這個女人除了權力，也許再不信仰別的東西。

復出后的胡太后攬權專制、荒淫無度，弄臣家奴橫行霸道。這一切，都被已經十九歲的孝明帝元詡看在眼中。然而，元詡在母親的控制下，并無實權。于是，他求助于一個董卓似的人物——爾朱榮，密詔他領兵進京，逼迫胡太后放權。得到消息的胡太后竟然痛下殺手，毒死了自己唯一的兒子。

以后，爾朱榮攻陷洛陽，將胡太后扔進黃河，并格殺中央政府官員兩千余人……自建國便一直在戰爭和各種權力斗爭中掙扎的北魏政權自此愈加不堪。

六年后，公元534年，天火焚毀了北魏的國家形象工程——永寧寺塔。也就在這一年，北魏帝國壽終正寢。

在古代中國，對用非正當手段獲得權力的統治者來說，證明自己權力的合法性一直是個大問題。他們往往選擇用超乎想象的浩大工程作為“天命所歸”的論據和權力的支柱。有違“祖制”的胡太后不吝國力修建“通天塔”，弒父殺君的隋煬帝開鑿了大運河，以周代唐的武則天造“天堂”供奉巨佛，有殺兄嫌疑的宋太宗編纂《太平御覽》……

只是，永寧寺塔和“天堂”巨佛都在烈火中蕩然無存，隋煬帝葬送了大隋江山，無論宋太宗如何涂抹《宋史》都改變不了后世之人對那一夜斧聲燭影的百般揣測。

越是不自信，越需要精裝門楣，越需要形象工程。古往今來，莫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