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說：陸小曼是一道不可不看的風(fēng)景。

郁達夫說：小曼是一位曾振動20世紀(jì)20年代中國文藝界的普羅米修斯。

劉海粟說：陸小曼的舊詩清新俏麗;文章蘊藉婉約;繪畫頗見宋人院本的常規(guī)，是一代才女，曠世佳人。

徐志摩說：她一雙眼睛也在說話，睛光里蕩起，心泉的秘密。

王映霞說：她確實是一代佳人，我對她的印象，可以用「嬌小玲瓏」四個字概括。

用現(xiàn)代的眼光看小曼，她只是一個最具勇氣，毫不偽飾，敢于追求個人幸福的真女子，最平常不過。

過去，小曼在人們的印象中是“禍水”、“淫婦”一類的女人，原因是小曼確實與傳統(tǒng)的女性不同，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人們太愛志摩，總要為志摩的死找一個替罪羊，而小曼就是現(xiàn)成的一個。

我們的詩人志摩，要尋找的靈魂的伴侶不可能是一個尋常的凡婦俗女，他要找的女人是愛、美、自由的體現(xiàn)，那他的愛人身上一定要有這樣的成分，他才肯與她結(jié)為夫妻。更何況他們的結(jié)合是經(jīng)過一番苦斗和煩惱才得來的，如果沒有一份真摯的情，深摯的愛，他們不會走到一起。因此小曼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從志摩對愛人的標(biāo)準(zhǔn)即可得知一二。

當(dāng)初他們相識時，志摩是自由身，而小曼卻有婚姻在身，而且她的夫婿王庚也是上流社會有地位有前途的青年俊杰，如果沒有志摩對小曼的“引導(dǎo)”，“他那雙放射神輝的眼睛照徹了我內(nèi)心的肺腑，認(rèn)明了我的隱痛，更用真摯的感情勸我不要再在騙人欺己中偷活，不要自己毀滅前程，他那種傾心相向的真情，才使我的生活轉(zhuǎn)換了方向，而同時也就跌入了戀愛的。”正是因為志摩對小曼的熱愛和志在必得，才使小曼走出婚姻，成為當(dāng)時社會認(rèn)為的不道德的女人。而事實上，小曼是先有與王庚的不和，才有與志摩的相合。

因此，小曼是一個情感的覺醒者，比起一般的女人不愿逆來順受，是有個性的少數(shù)女子之一。

小曼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為什么志摩為了追求她而眾叛親離？為什么她卻又為眾人詆毀？小曼出生在十里洋場的大上海，父親不僅是晚清舉人，而且還留學(xué)日本，是帝國大學(xué)畢業(yè)的高才生，日本名相伊藤博文的得意門生，又在類似財政部這樣的地方供職20多年，先后任過參事、司長等職。小曼的母親是當(dāng)時少有的知書識理的婦女，她不僅文學(xué)功底深厚，而且還善畫工筆畫。父親望女成龍(她家只有她這一個孩子)，母親家教極其嚴(yán)厲，可以說小曼是當(dāng)時真正的大家閨秀，只是因為叛逆，最后才成了眾矢之的的女人。

小曼是她那個時代受到最好教育的女子。小曼從小在上海上幼稚園，6歲進北京女子師范大學(xué)女子附屬小學(xué)讀書，13歲轉(zhuǎn)入法國人辦的貴族學(xué)校北京圣心學(xué)堂讀書。小曼精通英法兩國文字，還能彈鋼琴，長于畫油畫，是一個聰明、漂亮、活潑、個性、可愛的女子。1920年，小曼18歲，青春年少，北洋政府外交總長顧維鈞要圣心學(xué)堂推薦一名精通英語和法語，又年輕美貌的姑娘去外交部參加接待外國使節(jié)的工作，小曼被選中。有一次顧部長當(dāng)著小曼父親的面表揚小曼說：“陸建三的面孔一點也不聰明，可是他女兒陸小曼小姐卻那樣漂亮、聰明。”小曼父親聽后，既啼笑皆非，又非常得意。

小曼的可愛不僅在于對人熱情溫柔，而且很有個性，又能隨機應(yīng)變。她也許有點驕慢，但絕沒有奴顏。有一次，小曼在招待外賓看文藝晚會時，外賓對有些節(jié)目不客氣地說：“這么糟糕的東西，怎么可以搬上舞臺？”小曼回敬對方說：“這些都是我們國家有特色的節(jié)目，只是你們看不懂而已。”還有一次在節(jié)日宴會上，有的外國人為了取樂，將中國兒童的氣球燒爆，然后捧腹大笑。小曼看了非常氣憤，以同樣的方法把外國兒童的氣球也燒爆，使外國人和中國人都目瞪口呆。別人做不到的事，她能做到，一是因為她有個性，情感真摯，二是因為她機靈、幽默，別人拿她也沒辦法。這樣一流、精彩的女性，志摩當(dāng)然嘆為觀止。

胡適說：“陸小曼是一道不可不看的風(fēng)景。”大意說的正是她的精彩。“北京外交部常常舉行交際舞會，小曼是跳舞能手，假定這天舞池中沒有她的倩影，幾乎闔座為之不快，中外男賓，固然為之傾倒，就是中外女賓，好像看了她也目眩神迷，欲與一言以為快。而她的舉措得體，發(fā)言又溫柔，儀態(tài)萬方，無與倫比。？而一些男人在賞識她的同時又詆毀她，因為中國人不贊成太觸目的女人。這也是她“壞名聲”的一個罪證。

志摩親自與她共舞，充分領(lǐng)略了她的魅力;又與她長夜促膝談心，了解了她的苦衷，真摯的用情;還知道她熟讀英文小說，善于繪畫時，怎能不生愛慕之情。一個漂亮的，多情的，可愛的，多才的，不幸的女人最能引起男人的憐愛，最能引發(fā)男子的愛欲。在這個世界上，他非她不娶。什么眾叛親離，什么事業(yè)前途，沒有愛，寧愿死。經(jīng)過兩年長期的努力與爭取，小曼沒有因為害怕社會輿論和家庭壓力辜負志摩，她沖破禮防的羅網(wǎng)，毅然決然地與志摩走在一起。

用現(xiàn)代的眼光看小曼，她只是一個最具勇氣，毫不偽飾，敢于追求個人幸福的真女子，最平常不過。用當(dāng)時的眼光，如果寬容些的話，她也只不過是拋頭露面的另類女子。可是如果用道學(xué)家的眼光看，她就是一個“不貞”的“淫婦”、“蕩婦”，是遭萬人唾棄，見擯于社會的壞女人。

小曼的不幸并不在于社會把她看成一個不貞的女子，因為她和志摩，還有他們的朋友都蔑視假道學(xué)家。小曼的不幸是在志摩的眼中她不是一個賢妻良母。她的“罪過？在于，她沒有給志摩生下一兒半女，而這是志摩在乎和希望的;還在于她沒有全心全意地為志摩服務(wù)，沒有用志摩的事就是她的事的態(tài)度對待志摩，因此有人覺得她可惡，不是一個好女人。她只顧自己“個體生命的自由？，只顧自己的感受和感覺，只顧自己的快樂和休閑，只顧要自己的生活。

在這一點上她違背了社會給婦女規(guī)定的女性角色，因此人們說她不是一個好女人，而這觀點大約也是一般男人的觀點，因此她和志摩的那些男性朋友們?yōu)榇耸柽h她，當(dāng)志摩飛機失事時，怨恨于她，歸罪于她，這是對她的懲罰。她背著這樣沉重的包袱走完自己的一生。

小曼的可貴在于她雖生于富貴，卻不慕富貴，她最重的是真情。她豪爽意氣，不追名逐利。她個性鮮明，真誠待人。她我行我素，自由自在，最重個體生命的自由，重自我感受。如果生在現(xiàn)代社會，身體又能做主，說不定她還是一個敢于叛逆的女權(quán)主義者。她的過錯和不幸是不見于當(dāng)時的社會倫理，不見于傳統(tǒng)社會對女性角色的規(guī)定。因此我們需要換種角度看小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