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221)，字益德，涿郡人也，三國蜀漢大將之一，以勇猛雄壯著稱。在歷史上，張飛是一位叱咤風云的人物。陳壽在《三國志·蜀書·張飛傳》中曾贊揚他“為萬人敵”、“為世虎臣”;曹操謀臣劉曄也說：“關(guān)羽、張飛勇冠三軍”[1];《三國志·吳書·周瑜傳》則曰“關(guān)羽、張飛為雄虎之將”，以至于“漢以后稱勇者，必推關(guān)、張。”[2]隨著宋元話本的問世，張飛事跡更是家喻戶曉，張飛早已成為英雄的楷模，民間頂禮膜拜的對象，后人有詩贊曰：

豹頭環(huán)眼萬人敵，丈八蛇矛閃電急。

疾惡如仇直且剛，慘遭暗算三軍泣。

這短短的四句詩，將張飛的形象描繪得淋漓盡致。張飛給人的印象一般是一位頭腦簡單，經(jīng)常鬧事，粗魯而又莽撞的武將形象。其實，這主要是由于人們受到《三國演義》的影響。這樣寫，實在是有些冤枉張飛。歷史上的張飛，在勇猛之外更滲透著和一股智氣，一股文氣和一股才氣。

一、巧于用計，有卓越的指揮才能

張飛是一名武將，他隨劉備征戰(zhàn)約38載，歷任別部司馬、中郎將、宜都太守、征虜將軍，封新亭侯，后拜為右將軍，假節(jié);221年劉備稱帝后，改任車騎將軍兼司隸校尉，進封西鄉(xiāng)侯。他在一生的戰(zhàn)斗生涯中，屢立奇功，是一個頗能用智，頗有指揮才能的大將。

試舉《三國志·張飛傳》所載的“大破張郃”一例：

曹公破張魯，留夏侯淵、張郃守漢川。郃別督諸軍下巴西，欲徙其民于漢中，進軍宕渠、蒙頭、蕩石，與飛相拒五十余日。飛率精卒萬余人，從他道邀郃軍交戰(zhàn)，山道迮狹，前后不得相救，飛遂破郃。郃棄馬緣山，獨與麾下十余人從間道退，引軍還南鄭，巴土獲安。

張郃是曹操手下一員大將，戰(zhàn)功累累，陳壽在評傳中贊揚張郃“以巧變?yōu)榉Q”，“合識變數(shù)，善處營陣，料戰(zhàn)事地形，無不如計，自諸葛亮皆憚之。”[3]據(jù)裴松之注，定軍山一戰(zhàn)，黃忠雖然擊殺了魏軍主帥夏侯淵，劉備卻深深惋惜沒有拿下張郃：“當?shù)闷淇么撕螢樾埃　钡褪沁@樣一位大將，在渠縣八濛山竟被張飛用計巧妙地引入迮狹的山道，在首尾不能相顧的情況下，狼狽地僅與十余人逃回南鄭。從此，曹操逡巡引退，不敢復(fù)窺漢中，巴土獲安。《三國志旁證》引林暢園師曰：“巴土不安，則漢中不可得，漢中不得，則蜀中不固。巴土安，桓侯破郃之功也，漢中下，則剛侯斬淵之效也。”劉備入蜀，“得鼎峙數(shù)十年皆于此戰(zhàn)，破魏人之膽其功為第一。”[4]可見，此次戰(zhàn)績是顯著的。

二、愛敬君子，禮賢下士，顯國士之風

《三國志·張飛傳》載“飛愛敬君子”，有實例為證，如膾炙人口的“義釋嚴顏”之事：

先主入益州，還攻劉璋，飛與諸葛亮等溯流而上，分定郡縣。至江州，破璋將巴郡太守嚴顏，生獲顏。飛呵顏曰：“大軍至，何以不降而敢拒戰(zhàn)？”顏答曰：“卿等無狀，侵奪我州，我州但有斷頭將軍，無有降將軍也。”飛怒，令左右牽去斫頭。顏色不變，曰：“斫頭便斫頭，何為怒邪！”飛壯而釋之，引為賓客。

《三國演義》直接使用了這段內(nèi)容，清毛宗崗在第63回“諸葛亮痛哭龐統(tǒng)，張翼德義釋嚴顏”回評時寫到：“翼德生平有快事數(shù)端：前乎此者，鞭督郵矣，罵呂布矣，喝長坂矣，奪阿斗矣。然前數(shù)事之勇，不若擒嚴顏之智也;擒嚴顏之智，又不若釋嚴顏之尤智也。”面對鐵骨錚錚的嚴顏，張飛轉(zhuǎn)怒為喜，“壯而釋之，引為賓客。服善如此，乃稱莽耶？”

此外，還有一件發(fā)生于建安十九年(214)劉備奪取益州時的事很少被人提到，其見載于《三國志·蜀書·劉巴傳》所注引《零陵先賢傳》。《傳》云：“張飛嘗就劉巴宿，巴不與語，飛遂忿感。”諸葛亮為此對劉巴說：“張飛雖實武人，敬慕足下。主公今方收合文武，以定大事;足下雖天素高亮，宜少降意也。”

劉巴，字子初，零陵人，年少即以才學(xué)出名。劉巴歸附劉備之后不久，張飛敬慕劉巴才學(xué)，因其高名而主動表示親近，“就巴宿”;可劉巴不領(lǐng)情，竟然不予理睬，擺出一副高傲姿態(tài)，難怪張飛忿恨。但身為右將軍的張飛能如此禮賢下士地對待一名降將，使我們可以感覺到張飛對君子的喜愛，也了解到張飛的虛心好學(xué)和謙恭的態(tài)度。這件事傳到吳國后，吳國老臣張昭與孫權(quán)議及此事，都認為劉巴太偏狹了，“不當拒張飛太甚。”

劉、關(guān)、張三人關(guān)系不同尋常，史載：劉備“放鄉(xiāng)里，合徒眾，而羽與飛為之御侮”，“先主與二人寢則同床，食則同器，恩若兄弟，然于稠人廣眾中侍立終日。”[6]后來，諸葛亮又加入這個特殊的集團并居其上，黃、馬后起與并列，關(guān)羽猶待費司馬之解而后釋然(《費詩傳》)，張飛則退后無言，后“又嘗降級而釋嚴顏，此猶雄鷙者所難，而侯獨能之。”[7]

三國時期是一個群雄逐鹿的時代，當時不少謀士、武將依據(jù)各霸主地盤勢力大小，離合組散不定，而張飛待劉備，“方侯之從先主起也，間關(guān)百戰(zhàn)，艱難周旋，身陷陣涉危者數(shù)矣，而卒矢志興復(fù)，九死不回。”[8]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衷心擁戴，矢志不渝，難怪陳壽在評傳中贊揚張飛“有國士之風”。

三、善于書畫，受人稱贊

后世記載張飛善書法，懂繪畫，當是有根據(jù)的。而他的這個特長，大概是與君子們長期交往，耳濡目染的結(jié)果吧。在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閬中桓侯祠的張飛塑像旁有幅有趣的對聯(lián)：

園謝紅桃，大哥玄德二哥羽;

國留青史，三分鼎勢八分書。

據(jù)說，這幅對聯(lián)是詩人流沙河看了張飛廟后有感而發(fā)寫下的，評價張飛是個文武兼?zhèn)涞挠⑿邸２橐恍┑浼校_有張飛書法的記載。

明代《丹鉛總錄》一書有如下的記載：“涪陵有張飛《刁斗銘》，其文字甚工，飛所書也。”故此張士環(huán)作詩道：“天下英雄只豫州，阿瞞不共戴天仇。山河割據(jù)三分國，宇宙威名丈八矛。江上祠常嚴劍佩，人間刁斗見銀鉤。空余諸葛秦川表，左袒何人復(fù)為劉！”稱贊張飛的字如鐵畫銀鉤。

張飛會作畫，見清代《歷代畫征錄》記載：“張飛，涿州人，善畫美人。”如今涿州人說涿州鼓樓北墻上的《女媧補天圖》是張飛所畫;張飛故里附近房樹村萬佛閣的壁畫，也出自張飛筆下。

關(guān)于張飛能書善畫，前人亦曾提及。如元吳鎮(zhèn)《張翼德祠》詩云：

關(guān)侯諷左氏，車騎更工書。

文武趣雖別，古人嘗有余。

橫矛思腕力，繇象恐難如。

這里“車騎”指的是曾官拜車騎將軍的張飛，說他腕力過人，寫字時這點連魏國的鐘繇和吳國的皇象也比不上。

曾經(jīng)有很多人將《水滸》中李逵與張飛形象混為一談，章學(xué)誠曾說：“張桓侯史稱其愛敬君子，是非不知禮者，《演義》直比擬《水滸》之李逵，則侮慢極矣！”拋掉張飛“大老粗”的印象吧：張飛是一個頗能用智，膽略雙全，富有指揮才能的大將。他粗中有細，并非像李逵一樣一出場就是一股“黑旋風”一般的感覺。《三國演義》這樣的描寫，可能是在當時“尊劉抑曹”觀念的支配下，刻意將張飛刻畫成一個魯莽的形象來襯托表現(xiàn)劉備的仁慈謹慎和能兼愛的博大胸懷，以達到其相得益彰的藝術(shù)效果吧。